一文读懂2024春节档：在票房破纪录和撤档屏摄争议中度过
长达八天的2024春节档（2月10日—2月17日）落下帷幕。根据国家电影局2月18日发布的数据，2024年春节档电影票房达80.16亿元，观影人次为1.63亿，刷新了中国影史春节档票房、观影人次等多项纪录。其中，广东春节档票房收获6.69亿元，同比增长17.98%，排名全国第二。多项纪录屡被刷新的同时，今年春节档从前期推行“分线发行”模式受阻，到期间头部电影营销卖点遭质疑、多达四部电影先后撤档、知名艺人屏摄引爆网络论战等事件轮番“上演”，不论屏幕内外，热点和争议从未间断。2024春节档虽已结束，但由此带来的讨论与思考或许会留下长久的回响。表现大盘打破多项纪录，长假与情人节加成效应今年春节档打破了多项纪录。春节档票房首次突破80亿元，以80.16亿元创下中国影史春节档票房新纪录。今年春节档共有9部新电影上映，仅少于2021年的11部，与2017年、2015年并列历年新片上映数量第二多。此外，今年春节档共吸引1.63亿人次观影，播放电影超393万场，均为历年春节档最多。《热辣滚烫》以27.18亿元打破影史春节档剧情片档期票房纪录。今年票房前4名影片分别为：《热辣滚烫》27.18亿元，《飞驰人生2》23.98亿元，《熊出没·逆转时空》13.89亿元，《第二十条》13.4亿元。《热辣滚烫》票房成绩超过去年影片《满江红》，打破影史春节档剧情片档期票房纪录。而广东出品的动画电影《熊出没·逆转时空》再次刷新了中国影史春节档动画电影票房纪录。《飞驰人生2》春节档票房排名第二。今年春节档打破多项纪录，业内媒体人连城易脆对此分析道：“新纪录主要还是因为今年多了一天假期，整体更短的片长和更多的场次安排也更容易带动票房。此外，今年还有情人节的加成效应。”猫眼专业版数据显示，情人节（大年初五）当日票房环比增长达25.2%。潮州华通影城的蔡经理也有类似的观点，变长的春节假期和有所增加的影院数量助推了春节档票房。但他在表达肯定之余，也提出了一些隐忧：“如果总票房平摊到每一家影院，不一定每家影院今年同比都有收益增长。”《第二十条》排名第四。在票价方面，猫眼专业版数据显示，今年春节档平均票价49.1元，同比下降6.1%，已连续两年下降。其中，一线城市同比降幅最大，平均票价下降了9.3元。蔡经理认为，今年平均票价下降，一是因为大量的第三方票补，力度比以往都要更大；二是顾客的消费更加理性，会选择更优惠的渠道去购票，以蔡经理所在的影城为例，许多影城会员会购买比第三方票务平台更优惠的会员票，因此平均票价随之被拉低。聚焦广东年度总票房位列榜首，粤产IP再创佳绩截至2月17日24时，2024年内地总电影票房已突破100亿元。其中，广东2024年总票房10.76亿元，排名全国第一。春节档票房方面，广东以6.69亿元总票房位居第二，仅次于江苏7.98亿元，两省比值为83.8%。若进一步对比两省的详细数据，春节档期间，广东在营影院数为1306家，放映场次超过41万场，观影人次超过1400万，平均票价47.59元；江苏在营影院数为1232家，放映场次近35万，观影人次达1590万，平均票价50.20元。广东的在营影院数和放映场次均高于江苏，且广东的平均票价低于江苏，但在观影人次和最终票房上，都与江苏存在一定差距，显示出广东在春节档观影人群上仍有较大的开发潜力。在省内各地级以上市的表现上，各市春节档票房（不含服务费）均有同比增幅，仅广州和深圳两市就分别贡献了超过1.18亿元、1.17亿元的票房成绩。值得注意的是，惠州、河源、梅州、汕尾、云浮均有明显的涨幅，同比增幅均在三成以上。广东出品的动画电影《熊出没·逆转时空》再次刷新了中国影史春节档动画电影票房纪录。粤产电影方面，从2014年开始，广东出品的动画IP电影《熊出没》系列连续十年亮相春节档，并收获了不俗的票房成绩，被业内称为“流水的春节档，铁打的《熊出没》”。今年上映的《熊出没·逆转时空》在春节档首日就拿下2.36亿元票房，并打破了过去三年动画片单日票房纪录，最终在整个春节档拿下13.89亿元票房，再次刷新中国影史春节档动画电影票房纪录。华强方特集团执行总裁、《熊出没》总出品人和总制片人尚琳琳在向南都记者谈及《熊出没·逆转时空》时，对该片的创作主旨和突破如是说道：“今年是《熊出没》电影的第十年，而十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那是对过往的总结，也是对未来的开启。所以我们希望对于《熊出没》的粉丝而言，这部电影是一份成长的礼物。这部大电影里面有很多经典角色和经典场景的回归，对于粉丝来讲就像是对童年的重逢和告别，也会是对未来的抉择和展望，所以这部电影可以说是我们和粉丝的双向奔赴。从这样的出发点，大家可以看到电影中其实是用一个创新的故事去串联了过往九部的一些角色和场景。它不仅仅是单纯的怀旧，更是用一个创新的故事去表达新的主题，同时又有非常多的彩蛋可以被‘熊粉’去挖掘。”北京电影学院教授葛竞向南都记者分析：“《熊出没》每年推出的大电影都遵循‘老朋友新世界’模式：‘老朋友’指熊大、熊二和光头强这些观众非常熟悉的角色，每年在春节档跟观众见面，已经变成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事情。同时，《熊出没》一直有比较稳定的质量输出，让观众有一种信任和期待；‘新世界’是指每年的升级，一方面是题材的升级，从一开始比较乡土的题材，到后面更多奇幻元素的进入，到这两年又以科幻为主，这一IP紧跟时代的关注点进行创作，保证每年观众看电影有足够的新鲜感和期待值。另一方面是观众层次的升级，从过往《熊出没》更多被定义为儿童片、亲子向，再到这几年合家欢色彩越来越明确。《熊出没》其实一直很有想象力，今年就很明显，《熊出没·逆转时空》实际上是春节档最具幻想色彩、且是唯一一部科幻影片，让它具有非常鲜明的优势，从而在其余的大片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热辣滚烫》在广东多处取景。广东的票房和电影出品取得瞩目成绩之外，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外来剧组“相中”广东这块电影的“风水宝地”，来此取景拍摄，广东的风土人情、美味佳肴亦随着热映电影再次吸引全国观众的目光。2024年春节档票房冠军《热辣滚烫》中便出现了大量广东元素，拍摄取景地包括省内的广州、佛山、东莞、清远等多个城市。2月13日，贾玲携影片主创来到广州路演时就提到自己现在喜欢吃潮汕牛肉，还让雷佳音留下联系方式，称每年都要将佛山腊味寄回家。优化排片还是强制排片？推行受阻的分线发行今年春节档原计划采取的分线发行，在1月30日宣布取消。分线发行是指不同的院线上映不同电影，不再由全国院线统一放映。以前去电影院看电影，基本是A影院和B影院放的电影都差不多，但是分线发行实行后，片方和影院可以根据待放映影片的特点、辐射区域的受众喜好等维度进行个性化排片。片方可以选择提供较优条件的院线或影院投资管理公司进行交易，比如提供的黄金场次较多、排片比例较高、放映周期较长、影片票房结算分账比例较高等，都属于择优考虑的范畴。差异化和个性化是分线发行追求的目标。学者靳丽娜在2021年发表的《我国电影分线发行的实践与探索》中写道：“影院放映影片同质化严重，一线大片热映期间其他中小成本影片难有容身之地，即使有部分排片，也很难拿到黄金场次。部分影片找不到适合的观众，观众也找不到想看的影片。尤其是大量文艺片“发行难”的问题，使得分线发行成为不断被提及的话题。发行方式的改革势在必行。”去年10月26日举行的第二十四届全国电影推介会暨第一届全国电影交易会上，24部影片片方代表与院线代表完成分线发行签约仪式。2021年11月份公布的《“十四五”中国电影发展规划》提出，要深化电影发行放映机制改革。其中首次明确，“鼓励开展分线发行、多轮次发行、区域发行、分众发行等创新业务”。今年1月29日，业内传言春节档五部新片将选择分线发行，并要求参加分线的影院（院线）在近一两天内提交信息。不少人还晒出了相关片方的通知，对于影片密钥将采取分段提供的方式，若参与影院未达片方的排片率要求或有偷漏瞒报违规经营等任一行为，则不提供后续密钥。还有人把五部影片要求的排片率公布了出来，其中“《热辣滚烫》《飞驰人生 2》《第二十条》均要求春节档头两天排片需达 22%，《我们一起摇太阳》《熊出没·逆转时空》采取捆绑发行，排片要求分别为12%和10%。”如按照上述的要求排片，春节档头两天，仅5部影片就占了88%的排片，剩下的3部影片则至多只能占有12%的排片。此消息一出，就引起了广泛的讨论，而这些讨论中绝大多数来自影院表达不满的情绪，认为这是片方的霸王条款、强制排片，利用分线发行迫使影院按有利于自己的方式行事，有的影院还担心若此次不参加，以后会遭到片方的报复。分线发行想要差异化、多元化和个性化的诉求，在这场春节档排片大战中变了形。正当讨论热烈、影院反对情绪高涨之时，在舆论发酵二十个小时后，1月30日下午，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协会微信公众号发布文章，就当天下午中国制片人协会、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协会与春节档影片八家投资出品方代表举行座谈会进行了报道，会议指出任何单位或组织都不能利用市场支配地位干预包括电影排片在内的经营活动、对各市场主体正当的经营活动做出限制性安排后。这就间接对春节档影片分线发行按下了暂停键，一场将近24小时的关于片方与影院的市场博弈才得以平息。分线发行的出发点是善意的，但在试行过程中多少忽视了片方和院线背后的利益博弈。春节档8部新片，并非每一部电影在体量上都是可以和其余的几部等量齐观。而且如果说分线发行是为了保护小众艺术电影，但目前中国每年的这类电影，数量上是远不足以支撑一条院线。而目前再次恢复原先按照票房卖座程度的排片方式，导致的结果就是赢家通吃，今年春节档排名前四的电影票房占比超95%，最终多达四部电影选择撤档。争议中途撤档、身材营销、屏摄论辩......风波不断春节档期间，多达四部电影先后撤档、头部电影营销卖点遭质疑、知名艺人屏摄行为引爆网络论战等事件轮番“上演”，不论屏幕内外，热点和争议从未间断。《我们一起摇太阳》率先撤档。春节档进入第5天，《我们一起摇太阳》突然宣布退出春节档，称“档期选择上出现了重大失误”，并表示延后至今年3月30日上映。春节档第7天，《红毯先生》也发布声明退出春节档，将重新选择档期与大家见面。随后，《黄貔：天降财神猫》《八戒之天蓬下界》亦相继宣布退出春节档。至此，今年春节档共有多达四部影片中途撤档。春节档第7天，《红毯先生》撤档。对电影院来说，撤档可能会带来缺电影的困境。潮州华通影城的蔡经理向南都记者透露：“因为今年春节档史无前例的撤档现象，造成现在很多影城，打开购票页面可能就只有4部影片而已，选择性太少。而随着这4部影片被市场消化差不多了，有些观众也没其他电影可选择，有点尴尬。对影院来说，接下来也要面临一个“缺片”的局面，特别是元宵过后，加上大家已经陆续上班、开学了，可能后面票房下降会比较明显，直到3月份一些进口大片上映。”撤档可能会造成片荒，而片荒又是催生撤档的原因之一。业内媒体人连城易脆指出：“（撤档）本质上还是因为片荒造成的，《红毯先生》就是因为贺岁档太冷清，春节档片子不够才去的春节档，而《我们一起摇太阳》据说也是被‘按头上’，原本想要借助分线发行捆绑《熊出没》，只是分线发行流产了。另外，我们国家还没有形成好的分众观影的渠道，观众整体的审美在春节档比较趋同，这就使得很多电影在这样的档期里水土不服。”连城易脆还认为，撤档本身属于市场行为，撤档对影院和观众不会造成太大的困扰和损失，所以不需要太过苛责。另一位业内媒体人温特补充说道，“大家以后定档要更为谨慎了，改档很伤电影，你再上宣发影响很大。”同时他也认同《红毯先生》和《我们一起摇太阳》换挡后会比现在好，“因为这两部影片都很不错，只是它们的排片率不到2%。”赢家通吃，输家“逃跑”，热闹的春节档同时也是一场营销大战。其中，与头部电影《热辣滚烫》紧密捆绑的“贾玲瘦了100斤”，成为今年春节档常居榜上的热搜词条。电影以减肥为宣传点的营销，也引来了部分观众对其鼓吹身材焦虑的质疑。在《热辣滚烫》正式上映之前，因为有业内人士在提前观影时屏摄并在网上传播，保密已久的贾玲瘦了的形象遭到提前曝光。“屏摄”注定是今年春节档绕不开的关键词，对这一行为的关注与讨论在春节档尾声更达到了巅峰。薛之谦引发屏摄风波。事件源于歌手薛之谦在观看《飞驰人生2》时，用手机拍下电影画面并发布于社交平台，从而在网络引发了一场围绕屏摄的“论战”。支持屏摄的人主张“我都花钱买票了，拍张照发朋友圈凭什么不行”，屏摄同时也是助力电影宣传的方式，无须上纲上线。而反对屏摄的群体找出了过往的官方倡议作为论据，比如2021年春节期间，电影频道融媒体中心曾发起“拒绝盗摄倡议活动”，雷佳音、杨幂、董子健、于和伟、路阳、贾玲、张小斐、沈腾、刘德华、王宝强等影人发出倡议：正在放映的电影不是景点，屏摄是不文明行为。律师曾雯雯指出，屏摄，顾名思义，指的是在观影过程中的屏摄，也就是录音、录像。《电影产业促进法》第31条，未经权利人许可，任何人不得对正在放映的电影进行录音录像。同时，影片著作权及其相关的权利，还受到《民法典》、《著作权法》、《刑法》等法律的保护。虽然现有法律条文对于“放映”暂没有明确的界定，但我们认为，从龙标之后到电影放映结束影院亮灯的时间都属于“放映”，不应屏摄。“拒绝屏摄”在中国内地暂时还无法形成共识，对此，业内媒体人连城易脆分析：“这次风波的直接原因还是薛之谦自己嘴硬不肯认错，激起很大的反弹，更严重的是相关媒体的相关报道产生了非常恶劣的导向作用，进一步放大并激化了矛盾。主管部门、行业机构、核心创作者以及主要的影管院线都应重视倡导反对屏摄，共同坚守文明底线，继续强化观影礼仪的普及。”知名影评人子戈进一步分析指出，“一是法律方面，我国现行相关法律尚不健全，屏摄行为一直处于灰色地带，主要靠自律，难以禁止。二是更为隐性的文化层面，我们还没有形成真正的影迷文化。或者说，我们的观影文化还没建立起来，就很快遭遇到互联网文化的冲击。其实所谓屏摄，本质就是打卡和分享，这都是社交媒体的习性。而这种习性和消费结合，形成了一种相当普遍的行为模式，即，我花钱，我享受，我还要让别人都看到我在享受，并以此来定义我这个人。这套东西在很多领域都畅行无阻，如吃饭、购物、旅游等，但到影院，就会和固有的观影秩序产生冲突。但很多人就会觉得，为什么同样是花钱，其他地方我就能拍照、发朋友圈，偏偏影院就不行，由此产生了不解和抵触。其实只要看看当下，就会发现，很多冲突实际都来源于固有的秩序没建立，就被新兴的秩序如社交媒体、短视频所冲击，于是把所有人卷进一个漩涡里，鸡同鸭讲，各说各话。”争议能将问题暴露，能将更多的人卷入思考，并在分歧中论辩观点、寻求共识。当喧嚣与尘埃落定之后，2024年春节档也许为我们留下的是对产业秩序与规范的长久思考和实践。而事物，总在这样一次次的反思、争辩、实践中不断前进。统筹：贺蓓 钟欣采写：南都记者 刘益帆 林经武 蹇玥 余晓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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